第六章·冰台锁麟

冰台青铜柱上凝结的霜华，在林远踏上最后一阶时忽然泛起涟漪。他看见自己的倒影在霜面上分裂成三个不同装束的身影：现代考古服的父亲、葛麻深衣的自己，还有个戴青铜纵目面具的巫祝——三张面孔的瞳孔里，都映着青禾鬓边那支玄鸟衔月钗。

"公子可知这冰台原是周穆王的观星池？"青禾的指尖划过丈余高的青铜冰鉴，鉴面蟠螭纹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当年偃师在此造出第一个灵凰使，用的便是三星堆运来的青铜神树汁液。"

林远怀中玉佩突然发烫，冰鉴深处传来齿轮转动的闷响。青禾广袖轻扬，十八面铜镜从地底升起，将晨光折射成经纬分明的星网。他注意到每面铜镜边缘都刻着不同纪年，最早的一面竟显示"公元前1146年"，正是三星堆文化鼎盛时期。

"这是墨家的时空罗盘。"青禾的裙裾拂过刻着"公元前260年"的铜镜，镜面顿时浮现长平战场堆积如山的赵军尸骸，"历代灵凰使在此观测历史支流，直到..."她突然咳嗽，指缝间漏出的不是血，而是闪着金属光泽的青铜碎屑。

林远伸手欲扶，却见她的影子在镜阵中分裂成无数片段：有个绾着双鬟髻的青禾正在二里头遗址熔炼青铜；梳堕马髻的青禾在骊山脚下与徐福对弈；而现代装束的青禾，竟出现在父亲考古队的老照片边缘，撑着油纸伞站在探方外侧。

"每代灵凰使都会在二十岁那年青铜化。"青禾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蔓延的青铜纹路，"唯有集齐三圣器，才能解开偃师的血脉诅咒。"她突然将林远的手按在冰鉴中央，青铜寒气瞬间侵入骨髓，鉴面浮现出赵国王陵的三维结构图——地宫穹顶竟倒悬着三星堆青铜神树的复制品。

当晨钟从丛台方向传来时，镜阵突然开始急速旋转。青禾脸色骤变："他们来了！"话音未落，十二面铜镜同时爆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凝成秦篆文字——"诛灵凰者封万户"。

林远抄起冰台上的青铜晷针，在最近的地砖刻下父亲教的甲骨文"御"字。地砖应声翻转，露出下方布满铜绿的机关兽残骸。这些明显带有战国特征的青铜虎符，却装配着类似蒸汽活塞的装置，让他想起父亲复原的汉代地动仪模型。

"用晷针刺激它们的'百会穴'！"青禾抛来一卷泛黄的帛书，正是北大图书馆失窃的《墨经·备突》残篇。林远翻滚避开镜片袭击时，瞥见帛书空白处竟有自己的笔迹批注——"公元前三世纪已出现曲柄连杆结构？"

机关兽眼窝亮起血光的刹那，林远终于看清操控它们的丝线——那根本不是蚕丝，而是微缩版的青铜神树枝条。当晷针刺入领头机关兽的脊椎凹槽时，整座冰台突然倾斜，露出下方深不见底的竖井，井壁镶满带有电镀痕迹的青铜齿轮。

"这才是真正的墨家地宫。"青禾点燃随身携带的龟甲，绿焰照亮井壁上诡异的壁画：现代装束的人们正在给青铜鼎做碳十四检测，而他们身后站着戴智能手表的先秦方士，"自你触摸神树那刻起，两个时空就开始交融了。"

井底突然传来编钟乐声，演奏的竟是《东方红》旋律。林远在震颤中抓住青禾的手，发现她的体温正逐渐被青铜侵蚀。当第一缕阳光射入竖井时，他们看清了井底的景象——九尊青铜人像手持激光般的光束，正在修复一台刻满云雷纹的时光机原型。

"公子现在明白了吗？"青禾的瞳孔开始呈现金属色泽，"你我都是修补时空裂痕的...女娲石。"她突然将林远推下竖井，自己却被突袭的青铜枝条缠住脚踝。下坠过程中，林远看见井壁闪过父亲年轻时的脸，正在1983年的考古工地上，往探方里埋入刻着"致吾儿"的青铜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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