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西京，洛阳府。
国朝初年，大夏太祖为了加强中央集权和军事防御，便在国都东京城的基础下，设立了多个陪都，并各自建有"行宫"。
其中西京洛阳府，便是大夏国内仅次于东京城的政治和文化中心，也是皇帝李宏率领着皇室及文武百官"南巡"的目的地。
因为担忧北凉骑兵会一蹴而就的拿下东京城，并继续长驱直入，威胁到自己的安危，李宏不顾随行群臣的反对，强行以"皇帝"的命令，将各地赶来"勤王"的兵马召至西京陪都，不给留守东京的太子李承乾一兵一卒。
随着各地源源不断赶来勤王的军马陆续赶到，忐忑不安的李宏终是彻底卸下了心中的包袱，也不再过问具体的政事，终日躲在"行宫"中，与自己最为宠爱的郑贵妃，探讨人生的真谛。
但随着太子李承乾于东京城中整饬行伍，似是要与北凉决战的消息传回西京洛阳府之后，李宏却是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兴致，心中更是隐隐有些后悔。
他倒不是担忧李承乾的安危，而是唯恐李承乾会趁机于军中树立威信，乃至于站稳脚跟。
每每想到这里，李宏因为沉迷酒色导致白皙的脸庞上便是充斥着悔意，早知李承乾如此"果决"，他就应该在其身旁留下几个"眼睛"，随时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再不济，哪怕是直接将其囚禁起来，待到战后直接废为庶人，交由北凉大军处置，也总比现在提心吊胆来的强。
...
"陛下，东京城最新军报，"不多时，作为李宏心腹的户部尚书郑恂便不经通禀，急匆匆的闯了进来。
只一瞬间，郑恂便是嗅到了空气中男欢女爱过后留下的咸腥气息，眼神微微有些呆滞。
但很快，郑恂便是面色如常，规规矩矩的跪倒在地，朝着上首面色涨红的李宏叩首行礼。
"怎么样了？！"闻言，李宏赶忙起身询问道。
终究是承载了大夏两百余年精华所在的东京城，李宏自是不愿意令其落入北凉囊中，化作一片焦土。
否则，百年之后，他该如何向大夏的列祖列宗交代？
"三日前，太子李承乾率领城中数千铁骑，趁夜色突袭北凉大营，生擒北凉长公主拓跋嫣，北凉溃不成军，我东京城已是转危为安.."
虽然是打了胜仗，但郑恂的脸色却是有些不太好看，略显迟疑的声音中更是充斥着浓浓的狐疑。
太子李承乾生性怯懦，连跟旁人大声说话的胆子都没有，岂有勇气率兵袭营，甚至生擒了北凉长公主拓跋嫣？
"转危为安就好，转危为安就好.."像是卸下了心中的包袱，李宏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似是而非的低喃着。
只要东京城没有沦陷，待到北凉人困马乏之后，他便可派人与其和谈。
相信到了那个时候，来势汹汹的北凉人定然不会拒绝他的"诚意"。
"等会，你说什么？！"几个呼吸过后，李宏终是意识到了些许端倪，满脸惊愕的抬起了头，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户部尚书。
"陛下，太子生擒北凉长公主拓跋嫣，北凉大军强攻东京无果，东京已是转危为安.."迎着李宏不敢置信的眼神，郑恂满脸落寞的低喃道。
谁能料到，平日里于太子府幽禁，任由手足兄弟欺凌，沦为皇室笑柄的太子李承乾居然藏得如此之深！
"放肆！"
"竖子岂敢！"近乎于下意识的，脸色涨红的李宏便拍案而起，面朝着东京城所在的方向咆哮道。
惊愕过后，李宏心中满是被欺骗的感觉！
太子的城府到底有多深，居然连他都被骗了过去？！
听得此话，户部尚书郑恂脸上便是露出了一抹苦笑，拱手道:"陛下，太子殿下于东京城运筹帷幄，生擒了北凉长公主的消息已是人尽皆知了。"
"微臣听说，不少本就对陛下南巡不满的士子们私底下已是颇有微词了。"
"甚至那些自各地赶来勤王的兵马正在打点行装，准备赶赴东京了。"
郑恂知晓，他的命运早已和四皇子李贞牢牢捆绑在一起，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不遗余力的挑拨着李宏和李承乾之间的关系，并且着重强调了"太子"二字。
"放肆！"
"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他们想干什么！"听闻居然敢有人挑衅自己的尊严，李宏顿时怒不可遏，其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令殿内的宫娥内侍均是跪倒在地，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眼见得目的达成，户部尚书郑恂不由得嘴角微微上扬，但心中却是愈发苦涩。
事实上，眼下洛阳城中的"流言蜚语"还要更加严重。
民间百姓本就对太子李承乾此前的境况颇为同情，眼下更是义愤填膺，直接矛头对准了临阵脱逃的皇帝李宏。
"陛下，值此人心惶惶之际，还请陛下尽快拿个主意.."在李宏欣慰的眼神中，户部尚书郑恂贴心"提醒道"。
北凉长公主已是沦为他们大夏的俘虏，北凉大军群龙无首，早已是一盘散沙，威胁程度大大降低。
更何况随着各地勤王的兵马赶到，西京洛阳府可谓是兵强马壮，他们该回去"摘桃子"了！
"即刻派人出使北凉，商议和谈一事。"李宏终究是御极称帝多年，对于"帝王心术"掌握的游刃有余。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便是迅速做出了决断，寻找到了当下最为符合自身利益的方式。
如若他眼下领兵班师回朝，纵使能够如愿击溃来势汹汹的北凉大军，但也难以抹杀李承乾的功绩。
届时，即便是他也不敢冒着天下之大不韪，强行废黜李承乾的太子之位，以免引起反噬。
故此，他只能想办法尽量降低北凉长公主拓跋嫣被生擒所带来的影响，逐步削弱李承乾的威望，其中，和谈便是最好的方式。
尽管此举会令大夏好不容易恢复的些许威望再度跌入谷底，但这又如何？
宁教我负天下人，休叫天下人负我。
他不允许有任何人拥有威胁到他皇位的能力或机会，即便李承乾本就是大夏储君。
"陛下英明。"深深瞧了一眼上首面沉似水的李宏之后，郑恂便是躬身告退而去，心情很是复杂。
虽说天家无亲情，但似李宏这般全然不将长子的性命放在心上，甚至屡屡算计的皇帝，纵使放眼历史长河，也不多见呐。
近乎于下意识的，郑恂突然于心中冒出了一个令他自己都有些噤若寒蝉的念头。
太子殿下，真的是陛下的子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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