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如履薄冰的裴元
七月十二。
"殿下，自西京洛阳而来的使臣到了。"
伴随着一阵略有些凌乱的脚步声，作为"东宫十率"之首的卢凌大步迈入了幽静的书房中，朝着埋首于案牍后的李承乾禀报道。
在过去的两天中，关于李宏有意与北凉议和，甚至割地赔款的消息早已传遍了东京城的大街小巷，引得城中不少上了年纪的百姓和儒生们捶胸顿足，朝着先帝陵寝所在的方向痛哭流涕，哭诉先帝识人不明，怎么就将大夏江山托付到了李宏手中。
只可惜，这些充斥着不甘和失望的怒吼，并不能顺着凛冽的寒风，飘至数百里之外的西京洛阳府。
"唔，将人带进来吧。"半晌，李承乾翻阅完手中的奏本之后终是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清冷的声音中没有半点涟漪。
"殿下，来人乃是礼部主事裴元，应该是带着陛下旨意来的，您是不是出门迎一下.."沉默少许，卢凌略带迟疑的声音中于书房中响起。
虽说大夏重文轻武，但平日里似裴元这等不入流的小官，连与他共事的资格都没有，遑论面见太子殿下？
也不知道这平日里默默无闻的裴元究竟是如何得了陛下的赏识，甚至还被委以重任，前来东京宣旨。
但不管怎么说，如今的裴元乃是代表着大夏天子而来，地位不同寻常呐..
听得此话，始终面无表情的李承乾终是有了反应，不自觉抬头看向眼前满脸纠结的卢凌，目光中有不解，有无奈，也有失望..
"卑职失言。"似是读懂了李承乾复杂的眼神，卢凌赶忙躬身应是，旋即转身离开。
他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
...
...
太子府外。
望着眼前因年久失修，导致墙皮早已枯黄褪色的府邸，近些时日意气风发的礼部主事裴元心中满是不屑。
终究是于朝中毫无根基的懦弱太子，真是吃穿用度样样都比不上真正被陛下视为"储君"的四皇子李贞呐。
虽说他此前也曾无意间得罪了四皇子李贞，但却不曾想"因祸得福"，得到了户部尚书郑恂的赏识，并被推举给陛下，参与到了与北凉和谈的事务中。
等到北凉退军，天子论功行赏，一个郎中的差事是断然跑不了的。
更重要的是，如今他已是搭上了四皇子李贞，未来仕途一片光明呐！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要圆满完成四皇子李贞交代给他的任务才是。
一念至此，裴元便是抖了抖略有些肥胖的身躯，在不远处诸多百姓的注视下，趾高气扬的呵斥道:"太子呐，为何还不出来接旨！"
今日他可是代表着陛下前来传旨，谁敢在他面前放肆。
只是令裴元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此时于太子府外梭巡的兵丁们并没有如想象中一般，向他卑躬屈膝，反倒是不闻不问，好似将他当成了空气一般。
"哈哈哈，你们快瞧，这人像不像一条会说话的狗？"
"哥几个好样的。"
"什么牛鬼蛇神，都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讳？"
见到裴元"自讨苦吃"，于左右两侧街道上围观的百姓们顿时哄笑一声，脸上满是讥讽。
"尔等放肆！"闻听身后百姓对他的奚落声，本就自觉丢了面子的裴元愈发疯癫，状若疯癫的朝着眼前的士卒们咆哮道。
"行了，别狗叫了，太子殿下有旨，跟我进来吧。"正当几名眼神渐渐变冷的士卒将右手放至腰间刀柄的时候，身着甲胄的卢凌领着几名亲兵迈出了太子府的大门，一脸厌恶的朝着眼前的裴元呼喝道。
"跟你进去？！"
"大胆！"
"本官可是代表着天子前来宣旨的，让太子出来跪接圣旨！"闻言，裴元便是大声呵斥道。
在他临行之前，四皇子李贞专门派人找过他，希望能够让他借着传旨的机会，当众羞辱太子李承乾一番。
刚刚他又受到了周遭将士的无视和身后百姓的讥讽，自感失去颜面的他，如何肯善罢甘休。
一边说着，裴元便伸手摸向怀中，想要将李宏赐予他的圣旨亮出。
他倒是要瞧瞧，眼前这些粗鄙的将士和躲在太子府中不露面的李承乾，在见到了圣旨之后，是否还敢倨傲。
"乱臣贼子，胆敢身藏利刃，意图谋害太子殿下！"未等裴元将圣旨从怀中摸出，卢凌怒不可遏的咆哮声便在太子府外的空地上响起。
咣当！
下一秒，数十名于太子府外梭巡徘徊的士卒们便是抽出了腰间的长刀，眼神凶狠的盯着眼前的裴元。
身藏利刃，谋害太子殿下？
听闻眼前这武将给自己编织的"罪名"，刚刚还气势熏天的裴元不由得一愣，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眼前这武将，居然敢当众污蔑朝廷命官，这是要造反呐！
近乎于下意识的，裴元便打算大声呵斥，只是未等他将涌至喉咙深处的话语讲出，便觉得身上一痛。
砰！
卢凌作为东宫十率之首，纵使刻意收着力量，但一脚下去，仍是令裴元痛苦倒地，蜷缩着身体。
"将这试图谋逆的乱臣贼子，抓回去见太子殿下！"闻听耳畔旁响起的声音，裴元甚至顾不上钻心的疼痛，被冷汗打湿的脸庞上满是迷茫。
前后这才多久的功夫，自幼生性懦弱，于朝中毫无根基可言的太子殿下在军中拥有了如此高的威望？惹得这些将士们皆是为其效忠？
"你们才是乱臣贼子！"
"尔等眼中究竟还有没有大夏，尔等眼中究竟还有没有陛下！"自觉遭受了非人对待的裴元不顾周遭眼神不善的将士们，不管不顾的挣扎着。
他可是礼部主事，他可是代表着天子前来传旨的钦差，这些将士焉敢如此无礼？！
啪啪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起，上一秒还在大放厥词的裴元顿时面颊涨红，略有些咸腥的鲜血夹杂着两颗牙齿被吐了出来。
也许是被吓破了胆子，也许是唇齿不清，趾高气扬多时的裴元终是彻底安静了下来，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被身后几名将士推搡着，朝着太子府的深处而去。
此时此刻，裴元心中关于借机羞辱太子李承乾的念头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则是浓浓的惊恐。
他今日，还能活着走出这太子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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