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下马威(上)

东京城。

早在天色刚刚大亮的时候，伴随着城门开启的声音，一众手持兵刃的将士们便在城外官道两侧百姓敬畏的眼神中，于城中鱼贯而出，并且接替了往日那些趾高气扬的差役，负责维持城门内外的秩序。

见状，自幼生活在皇城脚下的百姓们如何不清楚"南巡"半月有余的皇帝李宏怕是要结束旅程，于今日归京了。

前后不过盏茶的功夫，皇帝归京的消息便以星星燎原的速度，传遍了京师的大街小巷，迅速引起了议论。

其中有人对此嗤之以鼻，扭头便忙起自己的事情，丝毫没有将"君父"放在眼中；但也有家中挂有白幡的百姓，毫不犹豫的朝着城外赶去。

但在临行之前，这些百姓还不忘将家中为数不多的鸡蛋以及昨日未曾吃完的剩饭剩菜带走，似是准备"箪食壶浆"，以迎王师。

此后两个时辰里，身着各式官袍的官员们也陆续出城，并按照官位品秩肃立，气氛很是轻松。

其中为首者，赫然是当下朝中炙手可热的户部尚书郑恂，其略有些臃肿的脸颊上满是激动和期待，时不时便与身旁的官员们耳语几句，瞧上去心情很是不错。

只是眼下正值七月酷暑，随着头顶的日头刺穿了稀薄的晨雾，空气中的温度也是越来越高。

东京，有点热。

待到晌午时分，城外等待了多时的人群们愈发焦躁，脸上的表情也不似最初那般激动，反倒不时抬头眺望远处官道尽头，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嘟囔些什么。

"四皇子到了.."

半晌，远处官道上仍是空无一人，但后方却是传来了一阵喧嚣声，引得为首的户部尚书郑恂等人赶忙回头观瞧。

"见过殿下，"

对于姗姗来迟的四皇子李贞，在场的官员们非但没有半点埋怨，反而神情很是殷切，一道道殷切的恭维声随之响起。

尽管眼下的"太子"另有其人，但在场的绝大多数官员心中都清楚，只待陛下归京，前不久才刚刚出尽了风头的"太子"李承乾便会被废黜，随即与历史上的诸多废太子一般，或因不慎"失足"落水而死，或在短时间内因突发"恶疾"暴毙而死亡。

至于大夏的下一任储君，除却眼前的四皇子李贞之外，无人能够担此大任！

"诸位先生免礼。"

闻听耳畔旁次第响起的问候声，身材肥胖的四皇子李贞也如春风拂面，在诸多老臣欣慰的眼神中，逐一行礼问候，丝毫没有皇子的架势。

"四皇子敬老尊贤，来日必是我大夏明君。"

"说的是啊.."

"有四皇子在，乃是我大夏社稷之福啊！"

也许是为了提前抢占"从龙之功"，也许是真的心有所感，越来越殷切的吹捧声接踵而至，也令四皇子李贞的脸上涌现了一抹得意之色。

这种受人吹捧的感觉，真好呐。

"咳咳.."

轻咳了两声，心中激动不已的李贞刚打算在众人面前刷一波存在感，却不曾想身后城池中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嚣声，令其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心中更是隐隐涌现了些许火气。

谁这般没有眼力见，居然敢打断他的讲话？！

"太子殿下到！"

很快，一道铿锵有力的呼喝声便是回应了四皇子李贞心中的疑问，也令其嘴角挂着一抹淡笑的脸庞随之扭曲起来。

"是太子殿下？！"

"他怎么来了.."

"都这般时候了，还不肯认命吗？"

望着身后那道身穿甲胄的消瘦人影，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也是随之在人群中响起。

但与"众星捧月"的四皇子李贞所不同，对于擦肩而过的太子李承乾，眼神复杂的朝臣们却大多愣在原地，仅有几名身材魁梧的武将，在若有若无的嗤笑声中，眼神坚毅的侧身出列，朝着眼前的李承乾躬身行礼。

"李承乾.."

望着由远及近，正不断朝着自己走来的李承乾，刚刚还春风得意的四皇子李贞也不由得心弦为之一紧，眸子中露出了些许紧张之色。

在他看来，即将被废黜太子之位的李承乾应该是惶恐不安的龟缩在太子府，等候着父皇的发落才是。

毕竟自己马上就要将李承乾取而代之，成为大夏的新一任太子，而注定作为"失败者"的李承乾为何还会如此招摇的出现于此？

难道李承乾是要当众向自己"服软"，换取自己日后的"垂怜"不成？毕竟自己的态度，将在极大程度上，决定李承乾日后的命运和下场。

李贞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兴奋，全然没有注意到李承乾冷若冰霜的脸颊，以及毫无感情的眸子。

"依我大夏律，见君不拜者，该当何罪。"

良久，兄弟二人间的沉默终是由太子李承乾率先打破，其冰冷的声音也是在空地上响起，瞬间引得周围的朝臣们为之面色大变。

"皇兄知错就好...啊？"

正当李贞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不可自拔，准备趾高气扬的训斥几句，向自己表示"臣服"的李承乾的时候，其狭小的眼睛终是对上了李承乾那双冰冷的眸子，心中为之咯噔一声。

"见君不拜者，该当何罪。"

没有理会耳畔旁响起的哗然声，太子李承乾毫无涟漪的声音再度响起，犹如一记巨锤，狠狠的朝着面前的李贞砸去。

"见君不拜，此乃大不敬，按律当斩！"

一片死寂中，东宫十率中郎将卢凌的声音幽幽响起，令得心神本就惴惴不安的四皇子李贞脚下一软，旋即瘫倒在地，其肥胖的脸上满是不敢置信之色。

这李承乾是疯了吗？！

明明都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咄咄逼人，令他在群臣面前丢人？！

这李承乾就一点不担心，自己事后会以更加凌厉的手段，报复回来吗？！

咣当！

兵刃出鞘的声音响起，身材消瘦的大夏太子李承乾手持长剑，脸上依旧没有半点表情，但其手中闪烁着寒芒的兵刃却令在场的群臣为之噤若寒蝉。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觉得李承乾疯了；但所有人也都知道，李承乾并不是在装腔作势。

"臣，户部尚书郑恂，叩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只一愣神的功夫，户部尚书郑恂便是最先反应了过来，其诚惶诚恐的呼喝声也是随之在城门外响起。

也许是情绪过于激动，郑恂的声音竟是微微有些颤抖，其单薄的身躯也在不断抖动着，惊恐的眸子死死盯着李承乾手中高举的长剑。

"臣等，叩见太子殿下。"

"殿下千岁！"

有了户部尚书以身作则，其余瞠目结舌的朝臣们也是大梦初醒般跪倒在地，声音竟是格外的整齐。

没有人愿意去惹一个疯子，更没有人愿意去惹一个"命不久矣"的疯子。

终于，随着身旁各式各样的呼喝声，瘫软在地似是不知所措的四皇子李贞也是后知后觉般反应了过来。

其夹杂着一丝哭腔的声音，也在头顶寒芒即将落下之前，于城门外炸响。

"臣弟，叩见太子殿下！"

"臣弟，恭请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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