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亦敌亦友(上)

"老臣宇文觉，拜见公主殿下！"

天字馆的官厅中，白发苍苍的北凉大冢宰宇文觉一脸激动的朝着上首的拓跋嫣躬身行礼，眼中满是慈爱之色。

时隔多日，他终是又一次见到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妮子。

"亚父！"

话音刚落，拓跋嫣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微微颤抖的呼喝声也是随之在官厅中响起，清瘦的脸颊上甚至涌现了一行清泪。

在她心中，眼前自幼对她百依百顺的大冢宰宇文觉，乃是重要性仅次于父汗的长辈。

当她在异国他乡，瞧见宇文觉那双如往昔般对她怜爱的眸子之后，心中积攒多时的情感瞬间爆发。

"公主.."

受拓跋嫣及宇文觉的情绪所感染，官厅中的几名婢女也是呼吸急促，心中不住的返酸。

"公主莫慌，老臣来了.."

深吸了一口气，老成持重的宇文觉强压住心中的万千情绪，转而朝着眼前的拓跋嫣保证道。

"时间有限，还请殿下振作。"

终究是"寄人篱下"，宇文觉也不敢保证日后能否拥有像眼下这般，与拓跋嫣单独见面的机会，故此现在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弄清拓跋嫣沦为俘虏的前因后果，以及近些时日的处境，从而暗中制定帮助拓跋嫣脱身的计划。

"第一件事，殿下沦落到此等境遇，与那纥奚南究竟有无关系？！"

提及此事，宇文觉和善的面容也是随之狰狞起来，沙哑的声音中更是充斥着压抑不住的杀意。

倘若这中间真的存在某些隐情的话，纵使那纥奚南出身北凉十二部，他也要让纥奚南身死族灭！

"与那纥奚南没有关系.."回首往昔，拓跋嫣残存着些许泪痕的脸颊上也是露出了一抹落寞之色，但并没有"矛盾转移"，而是在宇文觉错愕的眼神中摇了摇头。

如若不是她自视甚高，未等擂鼓聚将，便亲自率领麾下的曳落河盲目迎敌，并被李承乾趁虚而入，岂会落入眼下的这般境地。

虽然心中不愿承认，但拓跋嫣也知晓，这一切都是自己咎由自取。

"没有关系？"吞咽了一口唾沫之后，宇文觉苍老的脸颊上转而露出了些许迷茫，声音也有些狐疑。

原来拓跋嫣沦为俘虏的背后，真的像那纥奚南所说，乃是拓跋嫣盲目迎敌，而他救援不及导致的？

"但令本公主与大夏和亲，却是那纥奚南想出来的脱身之法！"

时至今日，拓跋嫣也渐渐琢磨出来纥奚南在她被俘虏之后，依旧在给李承乾的书信中，嚣张跋扈的原因所在。

只怕纥奚南在意识到强攻东京无果之后，为了逃避自己父汗日后的惩罚，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毕竟"和亲"的这个由头不仅能让她彻底留下大夏，彻底无缘北凉国主之位，还能给予大夏一个台阶，将"割地赔款"变成"聘礼"，使其听上去名正言顺一些。

如若她没有猜错的话，或许如今的纥奚南已是彻底倒向了她的皇兄，拓跋烈。

"此事，老臣日后自会给殿下一个公道！"

宇文觉终究是北凉的大冢宰，见惯了人情冷暖，在拓跋嫣的"提醒"下，几乎是瞬间便明白了这其中的前因后果，浑浊的眸子中也涌现了一抹杀意！

公主殿下身陷敌营，作为领兵大将的纥奚南不仅不积极营救，反倒是为了推卸责任，在没有得到狼主的允许下，便私自与大夏和谈，并且将公主殿下当成了"筹码"！

这纥奚南，已有取死之道！

呼。

"被大夏太子俘虏之后，殿下您的处境如何？！"长舒了一口气，宇文觉转而关心起拓跋嫣的近况，声音中满是紧张。

自古以来，作为败军之将的"阶下囚"都会遭受到胜者的凌辱，遑论是似拓跋嫣这等有"草原明珠"之称的敌国公主。

想到这里，宇文觉的内心便是一抽，单薄的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脸上的褶皱都是随之挤到了一起。

"大冢宰放心，大夏人并没有为难我。"在宇文觉错愕的眼神中，拓跋嫣随手擦拭了眼角的泪花，一脸认真的说道。

许是怕眼前的宇文觉不信，拓跋嫣转而看向身旁的贴身婢女们。

"大冢宰，公主殿下说的是实话，大夏并没有为难我等。"

"准确的说，是大夏太子并没有为难我等。"

"岂止是没有为难我等，公主殿下都快把心交给人家了.."

莺莺燕燕的声音中，拓跋嫣的脸颊瞬间涨红，官厅中本是有些肃穆的气氛也随之暧昧起来，而北凉大冢宰宇文觉则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什么情况？

他这一路上听说的流言蜚语都是真的，眼前的公主殿下真的有意与大夏太子"和亲"？

"呱噪！"迎着宇文觉有些狐疑的眼神，面红耳赤的拓跋嫣不轻不重的朝着身旁的贴身婢女们训斥了一句，但其羞红的模样却让宇文觉愈发坚定心中的想法。

这年轻人，来真的？

"都是些无奈之举罢了.."在身旁婢女戏谑的眼神中，拓跋嫣强行调整好急促的呼吸，朝着眼前的宇文觉低喃道。

"那殿下您和那位的关系？"挠了挠额头上仅剩下两三缕的头发，宇文觉一脸迷茫的追问道。

他现在怎么隐隐有些怀疑，拓跋嫣之所以传令独孤信于镇北关外陈兵，并不是为了给大夏施加压力，谋求脱身之法，而是想要证明自己"娘家"的实力，继而提高自身的地位呐...

闻听此话，官厅中的婢女们均是默默止住了脸上的笑容，而拓跋嫣也是怔怔的瞧向窗外，好半晌之后才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亦敌亦友.."

按理来说，她是北凉长公主，李承乾是大夏的太子，他俩的关系怎么瞧，都应是势如水火。

但经过近些时日的相处，她方才意识到，李承乾所谓的"储君"之位不过是个自欺欺人的笑话。

不对，甚至连笑话都算不上。

毕竟大夏的皇帝已是正式的下旨废黜了李承乾的太子之位，并且还是以"莫须有"这等荒诞的理由。

如今的李承乾，不过是个无人问津的"废太子"，二人本应"势不两立"的关系也随之烟消云散。

当然，更让她心乱如麻的，还是李承乾昔日那句让她手足无措，心跳不住加速的话语。

"北凉长公主的驸马好似比这清河王听上去威风多了.."

"你们北凉，还要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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