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亦敌亦友(下)
清河王府。
"殿下,好消息.."
"街上刚刚传回消息,说是北凉使团进京了,已是正式入驻鸿胪会馆了.."
幽静的府邸中,身材魁梧的卢凌急匆匆越过质朴的阆苑,行至位于后院的书房,朝着案牍后的李承乾低声道。
时至如今,饶是他这位神经大条的武将,也清楚自家殿下的处境有多么岌岌可危。
深宫中的天子既然能够以"莫须有"的罪名废黜自家殿下的储君之位,日后便能故技重施,随意寻个荒谬的由头,将眼前的李承乾赐死,乃至于株连他们到他们这些"东宫十率"的将士身上。
都说慈不掌兵,但卢凌通过李承乾近些时日的遭遇,方才深刻体会到了何为"天家无亲情"。
皇城中的那位天子,才是真正的冷血无情。
"算算时间,估摸着也差不多到了。"
闻言,李承乾将目光自身前的书籍上移开,在卢凌急切的眼神中轻轻颔首,但平静的声音中并无太多激动和释然。
"殿下,是否需要派人私下里走动一二?"
眼见得李承乾仍是像往常一样,始终波澜不惊的样子,卢凌便忍不住加重了语气,似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嘟囔道。
在他看来,如今的李承乾已是被正式废黜了储君之位,赖以生存的护身符被剥夺,只能待在这清河王府"苟延残喘",等待厄运的来临。
如若不想要束手就擒,这次"和亲"便是李承乾唯一的机会呐!
世事无常。
谁能料到,前些时日还来势汹汹的北凉长公主拓跋嫣,居然成为了眼前少年人的救命稻草。
"万万不可!"
听得此话,案牍后的李承乾瞬间面色大变,胡乱将手中书籍一扔,近乎于有些惊恐的嘶吼道:"兄长绝不可擅作主张!"
虽说如今的清河王府已是人去楼空,仅剩下数十名侍卫及为数不多的宫娥内侍照顾李承乾的日常起居。
但包括卢凌在内的侍卫们都心知肚明,他们当中必然有人是陛下的眼线和耳目,至于那些瞧上去卑躬屈膝,毫无存在感可言的宫娥内侍就更不用多说。
李承乾心中有足够的把握,他在府邸中的一举一动,只怕都有人详细报予宫中的天子及其余势力知晓。
如若卢凌真的私下派人与北凉使团接触,只怕蠢蠢欲动多时的李宏,会瞬间为他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
届时,失去了"太子"这个护身符的他,才是真正的百口莫辩。
"末将一时语快,殿下见谅。"望着眼前李承乾因为过于激动,导致微微有些扭曲的脸庞,卢凌心中便是咯噔一声,旋即赶忙低头认错。
他已是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愚蠢。
"兄长言重了.."
"咱们就在府中,静观其变即可。"
轻轻摆了摆手,李承乾便是一脸高深莫测的喃喃道,清瘦的脸颊上呈现出与其年纪严重不符的成熟。
那拓跋嫣终究是北凉的长公主,自幼将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北凉国主拓跋焘绝不会坐视自己的宝贝女儿沦为"阶下囚"而无动于衷。
故此,纵使他没有默许拓跋嫣向千里之外的北凉传递消息,勒令其麾下的亲军陈兵镇北关,北凉使团进京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相比较之下,真正让他在意的,还是调任镇北关十八年的镇北侯陈庆之。
据卢凌所说,镇北侯陈庆之已有十八年的时间不曾回京面圣述职,对于朝廷的召令也大多不予理会,乃至于在民间渐渐产生了"拥兵自重"的流言蜚语。
但是前些天,镇北关居然传回消息,声称镇北侯陈庆之已然率领着亲卫动身进京,给出的理由,则是进京"观礼"。
这则突如其来的消息,不仅令李承乾始料未及,就连皇城中的李宏都是有些不知所措。
毕竟,镇北侯陈庆之的分量实在是太重了。
"殿下,末将只怕陛下即便真的有意与北凉和亲,只怕也会想方设法的饶过殿下,随意自宗室中择取适龄青年,压根不给您自救的机会呐.."
随着李承乾及李宏之间的矛盾逐渐被摆上明面,关于这次"和亲"背后隐藏的暗流涌动也渐渐被卢凌所了解。
以李宏对李承乾所表现出来的憎恶和厌恶,绝不会坐视李承乾迎娶北凉长公主,拥有"北凉驸马"这层护身符的。
"兄长糊涂了。"
"我大夏宗室,可没有人能够迎娶拓跋嫣.."
听闻耳畔旁响起的惊忧声,李承乾凌乱的思绪得以平复,转而不置可否的低喃道。
"殿下此话是什么意思?"卢凌的脸上露出浓浓的迷茫之色。
先帝虽是无子而终,但除却当今陛下这位"皇太弟"之外,仍有几位异母弟,被封王就藩。
这几位亲王的子嗣,眼下大多在京中"国子监"读书,随时可以被陛下钦点,迎娶北凉长公主。
至于血缘在疏远些的皇室宗亲,那就更多了。
"兄长莫不是忘了.."
"我大夏的祖训?"
在卢凌有些不解的眼神中,身材消瘦的李承乾缓缓起身,盯着窗外的池塘低喃道。
大夏太祖出身微末,深感前朝乱世纷争不断对寻常百姓造成的袭扰和伤害,故而在立国之后,专门定下了"不和亲,不纳贡"的祖训,并且还将国都由经济条件更为优渥的南方,迁徙至更靠近北方草原的东京城,以实际行动践行"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的诺言。
只可惜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针对太祖留下的条条框框,历任大夏天子均是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应对之法。
例如前些时日,李宏便在北凉铁骑兵临城下之前,以"南巡"为由头,暂避北凉锋芒,巧妙化解了"天子守国门"。
但不管怎么说,太祖祖训仍是具有一定的约束力,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违背大夏祖训。
"不和亲,不纳贡?"
于原地呆滞许久,卢凌方才不太肯定的低喃道,眼中涌现了一抹惊诧之色。
仔细想想,太祖定下的诸多祖制虽然早已名存实亡,但国朝传承两百余年,大夏还真的从未出现过与敌国和亲,乃至于"纳贡"这等丧权辱国的行径。
"是啊,皇室宗亲不可能迎娶拓跋嫣的。"
迟疑半晌,李承乾重重点了点头,并着重在"皇室宗亲"四个字上加强了语气,使得卢凌心中为之咯噔一声。
隐隐约约间,他似乎猜到了眼前少年人的想法和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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