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两害取其轻

"臣郑恂，叩见陛下。"

"吾皇圣躬金安。"

金碧辉煌的乾元殿内，神清气爽的户部尚书郑恂郑重行礼，声音中充斥着溢于言表的喜悦和激动。

闻声，坐在案牍后的李宏便与身旁的郑贵妃交换了一个眼神，转而笑吟吟的摆了摆手:"爱卿，免礼平身。"

与前几日愁容满面所不同，眼下的郑恂就差把如释重负写在脸上了，李宏焉能猜不到发生了什么。

"爱卿今日前来，可是有好消息与朕分享呐。"轻轻剥开了手中的瓜果，将其递到了郑贵妃的手中，大夏皇帝李宏一脸释然的说道。

只要将拓跋嫣这个"烫手山芋"解决，他便能着手准备册封四皇子李贞为储君的事宜。

这大夏，终究还是得由自己的儿子继承。

"敢叫陛下知晓，下官刚刚从鸿胪寺回来。"在李宏略有些欣慰的注视下，李宏不卑不亢的回应道。

"那些北凉人怎么说？"提及正事，李宏也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收起了之前的轻浮和随意。

毕竟，来势汹汹的北凉铁骑带给他的心理阴影，实在是过于重了。

"那北凉大冢宰虽是没有直接表露态度，但下官觉得，他似乎不愿意看到拓跋嫣归国.."短暂的思考过后，郑恂转而信誓旦旦的禀报道。

北凉国主拓跋焘虽是武德充沛，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国内的统治力日渐降低。

相比较之下，其长子拓跋烈则是野心勃勃，丝毫不掩饰其图谋汗位的野心，麾下早已聚拢了一批打着"从龙之功"的朝臣。

识时务者为俊杰，郑恂心中有七成以上的把握，笃定明面上是为了观礼而来的大冢宰，早已暗中倒向了拓跋烈。

"哼，谁会愿意见到竞争对手归国？"似是觉得"坐山观虎斗"的念想落空，李宏高昂的兴致也受到了些许影响，转而冷笑一声。

如若他是那北凉大皇子拓跋烈，也会想法设法阻止拓跋嫣归国，遑论是以"和亲"如此名正言顺的由头。

"既如此，那便是北凉人松口了，准备将拓跋嫣嫁予我大夏公卿？"

虽说未能如愿见到"坐山观虎斗"，但李宏还是很快调整了情绪，转而关心起"和亲"的人选。

毕竟令大夏宗室迎娶北凉长公主的行为，终究是好说不好听，势必会为他在民间惹来大量非议。

说不定，百十年后的史书上，也会如实记载这段历史，使他背上各种各样的骂名。

故此，李宏很快便做好了情绪管理，默默等候着郑恂接下来的禀报，于脑海中思考"和亲"的人选。

"回陛下，也没有.."

"北凉人的态度很坚决，一口咬死要与我大夏储君和亲，甚至妄言北凉十二部已然在漠南草原上准备就绪了.."

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之后，郑恂小心翼翼的禀报道，略有些慌乱的眸子不住打量着上首面色隐晦不定的李宏。

砰！

"郑恂，你就是这么办差事的？！"闻听此等"噩耗"，李宏的脸上的笑容瞬间隐去，不顾身旁郑贵妃的阻拦，一脸愤怒的起身，恶狠狠的盯着下首似是有些手足无措的郑恂，冰冷的声音中满是厌恶。

从与北凉议和开始，再到配合四皇子李贞夺权，包括最近的这次差事，郑恂终是一次又一次的令他失望！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眼瞅着李宏动了真怒，郑恂赶忙跪倒在地，也不敢在故作高深，急不可耐的辩解道:"北凉人态度坚决，甚至以刀兵相威胁。"

"我大夏储君身份贵不可言，焉可迎娶北凉蛮夷，故此下官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下官提议改下嫁为入赘，将拓跋嫣这个烫手山芋送回北凉，并顺势解决清河王这个隐患.."

既然"和亲"的既定事实已然更改不了，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破罐子破摔，也省却日后的无数麻烦。

"入赘？令清河王入赘？"

短暂的沉吟过后，李宏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键所在，其冰冷的声音也是随之在大殿内响起，眸子中仍充斥着些许惊怒。

这郑恂倒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作主张，令大夏宗室前往北凉入赘和亲？

虽说他不在乎李承乾那个逆子的生死，但此举将他们大夏的颜面，将他这位大夏天子的颜面至于何地？

"陛下英明。"自知理亏的郑恂不敢狡辩，清脆的叩首声于宫殿内咚咚响起，但心中却满是苦涩。

北凉人不愿拓跋嫣回国，又态度强硬，坚持要将拓跋嫣嫁予他们大夏的储君，明摆着是要为难他们。

他能够随机应变，临时想到这个破局之法，已是十分不易了。

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北凉十二部于虎视眈眈，究竟是在虚张声势，亦或者确有其事。

"北凉人答应了？他们甘心令拓跋嫣归国？"

不知过了多久，李宏不置可否的声音终是打破了乾元殿内的沉默，也令跪倒在大殿中央，内心岌岌可危的郑恂嗅到了一丝生机。

"启禀陛下，之前拓跋嫣曾指名点姓，要求清河王李承乾与其和亲，只要我大夏同意，这些北凉使臣纵然心有不愿，又能如何？！"

"微臣今日与北凉大冢宰宇文觉议事的时候，其身旁的将校们便是数次欲言又止，想来使团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

回想起身材魁梧的曳落河副将独孤信，郑恂便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但眼神却是渐渐坚定起来。

他刚刚的余光可是瞧的清清楚楚，那北凉大冢宰宇文觉态度暧昧不定的时候，这独孤信及其身旁的将校们均是义愤填膺，一瞧便是对宇文觉的态度有所不满。

"陛下，兄长言之有理呐.."

"那拓跋嫣待在我大夏也毫无用处，倒不如听兄长的，直接将其送回北凉，令我大夏坐山观虎斗。"

"此外，还能顺势解决了李承乾那头狼崽子..."

眼见得李宏的态度有所松动，最是擅长察言观色的郑贵妃便嫣然一笑，轻轻晃动着李宏的身旁，语气娇媚的低吟道。

只要自己的宝贝儿子能够问鼎储君之位，李承乾这头狼崽子是生是死，与她何干？

至于北凉长公主拓跋嫣，她就更加不在乎了。

"哼，如此便宜了那头狼崽子？"自脑海中拼凑出李承乾的样貌，身着龙袍的李宏便是一脸不满的冷哼道。

他前后付出了如此之多的努力，承受这么多的非议，结果最后还是被李承乾那个狼崽子得以苟延残喘？

"哎呀，陛下糊涂。"

"臣妾听说这定州作为我大夏与北凉的缓冲地，境内流民盗匪滋生。"

"说不定北凉使团归国的时候，便会遭受歹人截杀呐.."

言罢，郑贵妃还不忘眨了眨风情万种的眼睛，似是在阐述一件在无关紧要的小事。

她虽是不了解北凉国内的局势，但却知晓涉及到皇权斗争，必是你死我活，不进则退。

如若不出意外，只怕北凉使团才刚刚离开他们大夏，便会遭受一系列的劫难。

"若是陛下心中还有火气，那便随意寻个由头，将李承乾废为庶人，也省得背负和亲的非议。"

在李宏心中左右为难的时候，娇媚的郑贵妃促他做出了最后的决断，暗淡的眸子也是随之射出了一道精光。

太子李承乾是他们大夏的储君；清河王李承乾是他们大夏的宗室；但庶人李承乾，便是他们大夏芸芸众生中的普通一员。

如若"和亲"不可避免，那便要将影响降到最低。

两害取其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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