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戈壁滩上的沙尘暴
几年前，谢慧英家的果园刚迈上正轨，开春就遇到了强沙尘暴。
受创的不止是果园，丈夫留下的棚屋也被沙尘暴带走了，娘几个凑不出一身完整的换洗衣裳。
谢慧英还记得当时自己翻着笔记本打电话问亲朋好友借钱的窘迫模样，也记得丁泉山打电话过来要收她果园的得意洋洋。
此刻，又是强沙尘暴来了，谢慧英和丁泉山坐在一辆车里，一起去戈壁滩上，查看果园的情况。
“咱种的这个防护林，会有用吗？”丁泉山心里直打鼓。
“你不该非常自信的认为绝对没问题吗？”谢慧英瞧见丁泉山没了定力，出声打趣道。
“这要是放在以前的果园，我肯定不会慌，可这是戈壁滩，这些果树是我翻身的希望啊，眼看要熬出成果了……”
丁泉山越说越觉得心酸。
被卷走的钱还没有回款的消息，戈壁滩上的果园是他唯一的希望。
“这个防护林要是起不了作用，我的厂子也要出问题。”
谢慧英肩上扛的压力不比丁泉山小，食品厂为了员工安全，选择停工停产，耽误的时间都是金钱。
还要担心沙尘暴掀飞厂区的房顶，吹爆玻璃，毁坏厂里的机器。
毕竟就算住在城区里，沙子都能够顺着各种缝钻进屋里，留下它的痕迹，更何况这是可以算作没有任何遮挡的戈壁滩……
“嘀嘀……”
丁泉山忽然猛按喇叭，打开了越野车的前照灯。
“老谢，我没开错方向吧？前面是夕阳？你看看几点了？我记得咱们出发时才1点啊……”
丁泉山越说越觉得心里发慌，询问几点时，已经带上了颤音。
赤橙色的天空，遮天蔽日的沙尘，呼啸的狂风似是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放肆地破坏掠夺人们的心血。
“沙尘暴！”
谢慧英和丁泉山同时喊出这一声，对视的一瞬间，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是这条路啊，看导航……不对不对，没信号要看地图……不不不，我应该先调头……”
丁泉山手忙脚乱，脑子快要跟不上手了，他快速调整档位，一脚油门轰到底，要与沙尘暴来一场追逐之战。
“再调整一下方向，咱们争取绕边走，尽量往边缘地带开，别被卷进去！”
谢慧英恢复理智后，指向右方，示意丁泉山往西开。
那里也是果园所在的方向！
“老谢，咱俩不会交代在这里吧？”
丁泉山此刻特别想抽一支烟压压惊，但腾不出手呀，唯一能让嘴巴不闲着的办法，就是和谢慧英说说话了。
“不会。”
谢慧英回答的无比镇定，她知道自己不仅不能慌，还得给出支撑丁泉山不乱阵脚的动力。
方向盘掌握在他的手里，这时候要是车出点问题，就真的完蛋了。
“你把油门踩死，最多五分钟，咱们就能赶回果园，开进防护林，开进果园里，咱们就安全了。”谢慧英继续说道。
“对对对。”丁泉山的眼睛再次亮起来了。
方才他还担心防护林不起作用，现在果树在他眼里也是防护林了。
“我在湖南的烂账还没有要回来，春耕种下的果树也还没有结果，辛苦劳作了大半辈子，我不能死的这么仓促啊！”
丁泉山这般吼着，全身又一次充满了力量。
他仿佛听到了沙尘暴卷起的尘土拍打车门的声音，又好似听到了手机铃声，听得最最清楚地，是树枝划过车窗的声音。
刺耳，却令丁泉山勾起了嘴角。
开回来了，开进了果园中！
丁泉山在南疆生活了几十年，从未这般近距离得观察过沙尘暴，没有如此真切地感受过沙石和玻璃一起砸到身上的痛。
丁泉山和谢慧英不敢坐在车椅上，好在两人都瘦，能够缩进驾驶位和副驾驶位放腿的位置，再用上衣遮住露出的位置，试图防住风沙。
狂风淹没了听觉，细沙遮掩了视觉，他们藏身的车辆好似变成了海上的孤舟，在风浪中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倾覆。
缩在车里的两人度秒如年，沙尘暴褪去的时候，他们想钻出车里，得先用双手把身上的沙子扒拉开，才能顺利钻出来。
整辆车的玻璃全部碎裂，打开车门的时候，沙子簌簌的往下流，瞬间流出一堆堆小沙丘。
“没……呸……”
谢慧英想说话，一张嘴就吃到了沙子，她伸出手，掌心瞬间落了一层沙。
灰头土脸的两人相视一笑，尽管各自都捂着脸，依旧能从对方的神情中看到劫后余生的喜悦。
再看四周，防护林几乎全军覆没，果树横七竖八，坑坑洼洼的凸起是这里种过果树的证明，多看一眼都忍不住地心痛。
他们又坐回了车里，从沙子里扒拉出水壶，灌几口压惊的水，才敢去摸手机。
没有信号。
丁泉山又试图发动车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他的手太抖了，还是车子的哪个部件被沙子给侵入了，总之没能成功。
“会有人来救我们吧？”丁泉山问。
“得看厂子那边的情况。”
这一次，谢慧英没有说宽慰的话。
比起自身的安危，此刻谢慧英最放心不下的是食品厂。
强沙尘暴在戈壁滩上的威力超乎了她的想象，此刻的她恨不得能生出一双翅膀，赶紧飞回厂里。
丁泉山没听到安慰，反过来安慰谢慧英：“你别慌，老周肯定把救你放在第一位。”
“他拎得清孰轻孰重。”
“啥的孰轻孰重？你别拽那文绉绉的了，你是幸福果的主心骨，就算食品厂的厂房顶子被掀了，也是先来救你。”
谢慧英不这么认为，但也没和丁泉山争辩，车里没什么水了，她要省些力气。
丁泉山嘿嘿一笑：“你跟老周共事这么多年了，就没那个想法？不对，你可能没有那个想法，老周哩？他也没那个想法？”
“什么这个那个的？”
“沙尘暴没有带走你的脑子吧？真听不明白？”
谢慧英陷入沉默。
丁泉山又要嘿嘿笑，一张嘴不小心吸进了沙子，呛得连续咳了好几声。
但就算嗓子都嘶哑了，他还是吞着唾沫，忍着难受说道：“咱俩打个赌呗，我觉得在老周心里，你比厂子重要，他肯定先来救你，你觉得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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