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受害者or参与者7.0

虽然许栀提议大家可以倾吐，并不代表要将真实的自己表露，所以大家尊重狼的意愿。

表露自我是一种解脱，绝口不提也是一种保护。

狼将手绢递给爱人，用极尽柔情的眼神鼓励她：“阿宁，来吧。”

大概是受到了前面几人的鼓舞，兔子这次一点没畏缩，反而十分坚定地接过手绢，连声音都变得有力：“我非常赞同所有人都是刽子手。我是个家庭主妇，婚后一直带孩子做家务，身边所有事都围绕着柴米油盐，本来自媒体兴起给了我很好的机会，可以向大家展示有滋有味的生活，但......就算是看不起我这种卑微的幸福，也没必要看到什么都说是娇妻剧本。我是从小原生家庭不幸福，向有个自己的家，这很耻辱么？很见不得人么，我也有自己的爱好和追求，就不是独立女性了？还有我的宝贝妮妮........”

“够了，可以了，”兔子正说到激动之处却被狼狠狠打断，这让在场所有人都始料未及，一向温柔的狼突然被激怒，语气就像变了人似的冰冷无情。

“我要说，”兔子不甘示弱，孱弱的身子看起来恍惚易碎，却在提到自己孩子的那一刻，爆发出无限的力量。

“阿宁，注意控制你的情绪，有话回去再说，没必要当着不认识人发泄，”狼小声提醒她，但听着更像是一种一意孤行的命令。

许栀适时出来打圆场：“没事的，我们三个刚才也都说了，反正大家都被困在这儿，压在心里太久不如爆发一次，或许心里会轻松一点。”

“谢谢，不过这是我们的家务事，翻出来不过是再多痛一次，根本起不到减轻压力的作用，”狼攥住妻子的手，顺势加了几分力道，算是警告。

兔子又开始抖了，眼眶濡湿，狼却像看不见一般，用眼神赤裸裸地胁迫她。

兔子苦笑了几声，最终选择闭上了嘴，眸光黯淡涣散。

“好心当成驴肝肺，”狐狸掩着嘴小声咕哝。

“还是一起想想之后的关怎么过比较重要，”转瞬狼又恢复了淡然。

只是这一次所有人心头都蒙上了异样的警惕感，这个人隐藏的危险系数是他们之中最高的。惹到他，可能会在不知不觉间丢了命。

“对，还是警惕点下一关又有什么劳什子等着我们，”同为男人，熊理解狼对于家丑不外扬的私心，但也对他骤然转变的态度忍俊不禁，面上没有表露，只在心底暗暗设防。

狐狸故意凑近许栀，在她耳边小声八卦：“我现在觉得给我们带这副面具的人还挺厉害的，狼和兔子，啧，你细品。”

未知全貌，不予置评。许栀并不想参与，只说：“还有30秒，大家小心点。”

“切，无聊，”狐狸兀自扭到另一边。

很快，所有人的注意力就全部集中在不断倒退的秒表上。

5,4,3,2,1......

时间到，屏幕上没有亮起指认失败的字样，所有人同时松了口气。

狐狸拍了拍手：“太好了，我们应该是过关了！”

几秒后，屋内又被黑暗吞没，桌上那截烧断的蜡烛影影绰绰，早已没了生气。

“丢啊丢啊丢手绢，轻轻地放在小朋友的前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快点快点杀了他，快点快点杀了他......”

暗黑童谣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女孩吟唱的声音却温柔了几分，不再尖厉吓人。

“谢谢你们帮我找到凶手，但.......如果你们是我，会怎么选择呢？”

“来吧，我给你们每个人都准备了礼物。”

伴着幽怨绵长的歌声，女孩的声音低沉下去，不断弥散。

而后，一阵“哒哒”的脚步声在朝他们靠近。

“妈呀，能不能别吓人......”狐狸抱头哀嚎。

“你们都还在么？现在怎么办？什么都看不见......”熊的声音也在发抖。

许栀紧握扶手喊出声：“椅子......好像在动......”

每个人的椅子都在缓慢下落，而他们就像被钉在位子上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和同伴不断往黑暗深处下坠。

就在即将要被黑暗完全吞噬之际，许栀发现兔子的座位上竟然是空的，仿佛从来就没有她的存在一般，后脊的凉意更甚。

但很快，随着下坠速度加快，失重感明显，她彻底没了知觉。

等许栀再次醒转过来，正身处四面皆由LED屏幕组成的空间中，屏幕上布满了忽近忽远的二进制数字。她好像掉进了网络的核心，在川流不息的二进制浪潮间浮荡着不知所措。

她盯着萦绕在四周的数字发呆，看久了，竟生出些异常的熟悉感。

就是这些我们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二进制数字，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渗透进我们的生活，进而成为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我们通过它们传递信息，同样也借由它们将信息返回给我们。

设计这些装置的初衷或许是为了提高生活效率，但随着网络的普及化，千奇百怪的情绪价值也借由这些装置肆意绽放。

曾经，我们是主宰。而现在，我们更像它们的囚徒，没有它们就不能活。我们住在信息的茧房自得其乐，却也深受其害。

许栀尚在感怀，女孩的质问突如其来：“如果你是我，会选择用一死了之的方法让这个污秽的世界感到愧疚么？”

“我.......应该不会，”许栀有几秒的犹豫，失控和理智的两级情绪同时在脑中打架。

“为什么？”女孩空灵的声音游走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带着笑意的讥讽直戳她的心肺，“可那些声音明明都快把你压死了，你看。”

随着她最后一个尾音落下，四面屏幕上连续弹出了微博上那些她避之不及的谩骂和不堪入目的诅咒。

许栀立马蹲下身，抱住头，闭上眼。

“逃避有用么？”女孩穷追不舍，“只要你还是你，那些声音就不会消失啊。”

“我......”许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女孩绵软的口吻自带治愈力，仿佛就在她耳边：“你有没有想过，你不敢看，不敢面对的其实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流言蜚语，而是你自己，是你的潜意识。你怕你会被那些言论带走，因为你的潜意识有一部分认可了他们的话。”

“不可能，我没有，”许栀惊恐地瞪大双眼，连连否决。

女孩娓娓道来：“在你很小的时候，如果有人告诉你，你是被你父母捡来的，你可能会大哭一场，但为什么长大后不会了呢？

“因为以你现在的阅历和智慧，知道这就是无稽之谈，除非拿出真凭实据。”

“同理，为什么在自己热爱的领域被别人妄加揣测，你就能轻易当真一头撞进死胡同呢？你到底是怕那些谩骂，还是害怕面对自己的内心？”

“这是两码事，任何人在那么大的压迫下都会崩溃！”许栀试图反驳。

她当然认可自己追求的女性互助和独立意识，只是受不了自己原本善意的初心被网上那些声音无底线践踏。

女孩反问：“可你明明在自己微博发过，被误解是表达者的宿命。”

许栀沉默了，道理都懂，但真遇到了，依旧无法自洽。

“在第一关的时候，你看到我的尸体了么？

“可怕么？

“要知道人死了，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你感受不到你爱的一切，也求证不了你恨的一切。

“所以求死毫无意义，别让那些情绪左右你，吞噬你.......”

那些被暂时埋葬的负面情绪经由女孩的撩拨再度激荡，许栀仿佛又体会了一遍曾经的酸涩苦楚。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也沙哑了她清脆的嗓音：“可是这种痛苦让我根本没法好好生活，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我......我从没害过人，也没对任何人起过坏念头，我一心一意只想用我手写我心，鼓励那些和我一样想要摆脱有毒的原生家庭，想要走向经济独立的女性朋友.......但看看我的结果，丢了工作，无法自洽，也找不到未来的方向，甚至到现在我都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一切，为什么......”

四周的屏幕逐一暗下来，女孩的声音冷了几度：“你相不相信一个人既有可能是受害者，也有可能是参与者？”

“参与者，我么？”许栀即将要淌下的泪被封在原地，十分笃定地摇摇头，“换做我，绝对不会网暴任何人，这么肮脏低级，只会躲在屏幕后利用言语恶意揣测的行为简直就是丧尽天良。”

女孩：“好，那看看这段留言，有印象么？”

正对着许栀的屏幕上出现了一条微博热搜，是条来自一年前的新闻：某知名育儿女博主，带孩子外出游玩因忙于拍视频疏忽，导致幼小的女儿在海滩走失，至今还未找到......

这条热搜下是来自各方的声音：

据知情人士透露，这位博主第一时间联系了其他博主一起寻找，而后才选择报警......

同在海滩边游客反映，当日并没看到着急寻找孩子的家长。

据当日游客拍摄画面显示，这位女博主为了到高处取景，竟留孩子一人在海滩玩耍......

据粉丝透露，这位女博主家中有一儿一女。事发当天，其丈夫全程陪伴儿子左右，出事的女儿却无人顾及......

许栀记得这条热搜，当时霸榜三天。一开始得知孩子走失，几乎全网都在帮这对父母转发求助。

一天后女孩还未找到，反倒是这位女博主的社交媒体账号被扒，过往百分之九十的视频都是以儿子为主，这才彻底转变了网上的舆论风向。

重男轻女，借女儿炒作，爱女人设剧本翻车......一系列负面的揣测都在加剧升温。

许栀之前做过一期育儿的专栏，这位女博主也曾在受邀名单上。

可在她翻看了女博主的一些生活视频后，总觉得这位博主对两个孩子的态度截然不同。她的视频里儿子的出镜率远多于女儿，偶有出镜的女孩也显得沉默寡言，情绪低迷。

这种先入为主的不适感影响着许栀，所以最终没选择采访。

她就出生于重男轻女的家庭，父母疼爱哥哥，对她多有疏忽，虽说也是衣食不缺，但刻在骨子里的漠视言辞哪怕在她成年后都是根扎在心头的刺。

父母对她的期待局限于结婚生子，在她一天内辗转了几个采访，被领导又骂又催，仓皇之际在雨中滑了一跤大哭一场后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她心头一暖，难得也想撒撒娇，享受被疼爱的片刻温暖。

一通寒暄后，她说：“妈妈，我有点累，好想......躺平回家休息几天。”

她没抱太大期望，只觉得自己母亲能随便说上几句安慰的话都好，哪怕是敷衍。

没想到母亲的一句话彻底将她击溃：“你唯一能躺平休息的时间就是坐月子，早跟你说嫁人，你偏要去逞强自立做什么女强人，女强人的宿命就是死在家里都没人收尸，现在这条路不是你自己选的么？对了，你哥哥下个月订婚你知道的吧，女方那儿要再加两桌亲戚，你也知道我跟你爸手头不宽裕，但你哥哥也老大不小了，你看你手上有多少，先转过来救救急......”

她默默挂了电话，在公交车站盯着漫天暴雨，心里像是被劈开了一半，疼到窒息，但就是这阵痛强势收干了眼角的湿润。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